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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音》
我凝望流星,想念他乃宇宙的吉普赛在一个冰冷的围场,我们是同槽栓过马的我在温暖的地球已有了名姓而我失去了旧日的旅伴,我很孤独我想告诉他,昔日小栈房坑上的铜火盆我们并手烤过也对酒歌过的--它就是地球的太阳,一切的热源而为什麽挨近时冷,远离时反暖,我也深深纳闷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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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来小城》
三月临幸这小城春的事物堆缀著……。悠悠的流水如带在石桥下打著结子的,而且三月的绿色如流水……客来小城,巷子寂静客来门下,铜环的轻叩如钟远天飘飞的云絮与一阶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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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崖上》
虚无在崖上时,对著我彷佛这样歌著……啊---不必为人生咏唱,以你悲怆之曲不必为自然临摩,以你文彩之笔不必讴歌,不必渲染,不必夸耀吧!果真你底声音,能传出十里吗?与乎你底图画,能留住时间吗 ?然则,即千顷惊涛,也不必慨赏即万里云海,也不必讶赞果真,啊!你底眼,又是如此的低微麽?时序和方位,山水和星月不必指出,啊!也不必想到不必猜测,你耳得之声不必揣摩,你目遇之色不必一咏三叹,啊,为你薄薄的存在若是,朋友,你不曾透视过生命来啊,随我立於这崖上这里的——————风是清的,月是冷的,流水淡得清明你当悟到,隐隐地悟到时间是由你无限的开始一切的声色,不过是有限的玩具宇宙有你,你创宇宙——————啊,在自赏的梦中,应该是悄然地小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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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
滑落过长空的下坡,我是熄了灯的流星正乘夜雨的微凉,赶一程赴赌的路待投掷的生命如雨点,在湖上激起一夜的迷雾够了,生命如此的短,竟短得如此的华美!偶然间,我是胜了,造物自迷於锦绣的设局毕竟是日子如针,曳着先浓後淡的彩线起落的拾指之间,反绣出我偏傲的明暗算了,生命如此之速,竟速得如此之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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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的春闱》
今晨又是春寒,林木悄悄一鹰在细雨中抖翼斜飞置书笈在肩上的书生,收拾远行仰望看,一天西移的云雨此去将入最後的春闱,啊,最後的一次离别十年的荆窗,欲嬴归眩目的朱楣毕竟是别离的日子,空的酒杯或已倾出来日的宿题,啊,书生你第一笔触的轻墨将润出什麽?是青青的苔色?那卷上,抑是迢迢的功名?今晨又是春寒,林木寂寂一鹰在细雨中抖翼盘旋置书笈在肩上的书生,驻足路上被阻於参差的白幡与车马啊,赴闱的书生,何事惊住了你?那只是落葬的行列,只是声色的冥灭岂因这行列竟如一阵风使荣华的沉落,会发为生者的寒噤西移的云雨停歇,杯酒盈盈荆扉茅檐,春寒轻轻地蹭过卸下书笈的书生,呵手而笑:喜我顿悟於往日的痴迷,从此,啊,从此反覆地,反覆地,哼一阕田园的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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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妇》
在一青石的小城,住著我的情妇而我什麽也不留给她只有一畦金线菊,和一个高高的窗口或许,透一点长空的寂寥进来或许……而金线菊是善等待的我想,寂寥与等待,对妇人是好的所以,我去,总穿一袭蓝衫子我要她感觉,那是季节,或候鸟的来临因我不是常常回家的那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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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长的独步》
月儿上了,船长,你向南走去影子落在右方,你只好看齐七洋的风雨送一叶小帆归泊但哪儿是您底[我]呀昔日的红衫子已淡,昔日的笑声不在而今日的腰刀已成钝错了一九五三,八月十五日,基隆港的日记热带的海面如镜如冰若非夜鸟翅声的惊醒船长,你必向北方的故乡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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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溪》
偃卧在群草与众花之间浮著慵困的红点而流著年轻的绿像是流过几万里,流过几千个世纪在我忧郁的眼神最适宜停落的线上像一道放倒的篱笆像采带束著我小园底腰当我散步,你接引我底影子如长廊当我小寐,你是我梦的路梦见古老年代的寒冷,与远山的阻梗梦见女郎偎著小羊,草原有雪花飘过而且,那时,我是一只布谷梦见春天不来,我久久没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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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界酒店》
秋天的疆土,分界在同一个夕阳下接壤处,默立些黄菊花而他打远道来,清醒著喝酒窗外是异国多想跨出去,一步即成乡愁那美丽的乡愁,伸手可触及或者,就饮醉了也好(他是热心的纳税人)或者,将歌声吐出便不只是立著像那雏菊只凭边界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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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秋草》
一试看,编织秋的晨与夜像芒草的叶箨编织那左与右,制一双赶路的鞋子看哪,那穿看晨与夜的,赶路的雁来了我猜想,那雁的记忆多是寒了的,与暑了的追迫二岛上的秋晨,老是迭挂看一幅幅黄花的黄与棕榈的棕而我透明板下的,却是你画的北方那儿大地的粗糙在这里压平风沙与理想都变得细腻每想起,如同成群奔驰的牧马麦子熟了,熟在九月牧人的--风的鞭子下啊,北方古老的磨磐年年磨著新的麦子三我是不会织锦的,你早知道而我心丝扭成的小绳啊却老拖著别离的日子是雾凝成了露珠,抑乎露珠化成了雾谁让我们有著的总是太阳与月亮的争执一束别离的日子像黄花置於年华的空瓶上如果置花的是你,秋天哪:我便欣然地收下吧四月儿圆过了,已是晚秋,我要说今年的西风太早。连日的都城过看圣节的欢乐我突想归去为甚麽过了双十才是重阳惦记著十月的港上,那儿十月的青空多游云海上多白浪我想登高望你, 「海原」原是寂寞的争看纵放又争看谢落--遍开著白花不结一颗果